第74章 魏忠死了
王锡爵丧事第六天,魏大中借汇报王锡爵出殡仪式的机会,带汪文银拜访了王安。一斤茶叶,一个砚台,就是汪文银的敲门砖。汪文银此举正合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王安的心意,一下子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与官场上层打交道久了的王安最喜欢的是来自基层的汪文银身上的泥土气息。真实而不做作,实意而不粉饰。 丧事办完,治丧委员会聚在一起用餐时,王安当着全体委员表扬了汪文银一通说:“汪文银,我初见你,你就是个土鳖,浑身上散发着黄山泥土的气息,但看你办事,却比哪一个海龟都接地气。这次王首辅的丧事之所以办得如此得体周到,主要是你的功劳。我们这些头头,只挂个名,魏大中作为主办,也只是牵个头。我套用一句时髦的话,叫做高手在民间。” 王安此话在官场传开,汪文银的及时雨这个绰号再也无人提起,而土鳖则成了他的新绰号。 正因为有王安的定调,所以第二天内阁副首李修年就通知汪文银正式上班。 汪文银下班从后花园来到南门乔生的家里。 南门乔生大喜过望地点赞汪文银说:“汪大侠这次在王锡爵的丧事上既展示了我们东林党人的风采,为魏大中搬回一局,又掘得第一桶金。更重要的是,你能这么快就进入王安的视线,这不容易。王安封你一个土鳖的绰号,这个含金量不亚于皇上的封赏,这就是你行走官场的一张名片,真是可喜可贺。” 更令南门乔生高兴的是,有了张大旦和李二俅宫中这条线,有了孙梅仙和吕珍宝搜集与传递情报第二条钱,再加上汪文银可以以公开的身份搜集和传递情报这第三条线,情报工作的框架基本上就建起来了,下一步只是资源整合的问题。 汪文银谦虚地笑笑说:“东厂魏忠巡查,虽然办了苗凤案,但出了个王锡爵事件,功不抵过。魏大中虽然没有查出什么大案,已经胜了一局。我不过借这机会混了个脸熟,惭愧得很。这次王锡爵死在魏忠手上,从法律上讲,也不是故意,只是过失。论情理,魏忠虽然自请处分被开除公职,但怎么也得吊个唁,可我一直没有看到他露面。难道他不想官复原职,东山再起?这次我也听许多人议论过他,这应该不是他的城府呀,真是有些奇怪。” 南门乔生一笑:“我原想,我们党内只有你才能与魏忠成个对手,这下魏忠因为王锡爵事件被开除公职,他的政治前途也就这么完了,我党少了一个隐藏的最大的政治敌手,现在只剩你一枝独秀,这真是天助我东林党啊。” 汪文银不解地问:“这么多的党派,舵主没有把他们当最大的政敌,干嘛独把一个司礼监的秘书当最大政敌?” 南门乔生分析说:“魏忠这人有野心,曾与高攀龙论争中医治国还是西医治国,我推想,既然高攀龙的中医治国论受到皇上的重视,魏忠也肯定向皇上贩卖过他的西医治国论。这一点,从皇上最近这次朝会上就看得出来,这次皇上一改以往的作风,杀伐决断,相当强势;魏忠这人有手腕,圆明园杯武术大奖赛就是他策划的,他因此受到皇上赏识;魏忠这人有城府,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自称是个文盲,你但听他说话,看他行事,远胜通儒;魏忠这人有能力,你当个捕头,有能力养活一大家子,还周济朋友,他一个秘书,养一个团队。他这种做法,是效古代的养士。他这个团队都是些奇能异士,搜集情报,办案,有文有武,样样都干。表面上看,魏忠是王安的红人,其实不然,王安本人,内心倾向我们东林党,但因皇上赏识魏忠,所以王安不得不用。” 汪文银听了心忖:舵主识人,自然没得说,魏忠如此恐怖,我倒要结识此人,向他学习。他不走科举的路子,走的是太监这个捷径,我也不喜科举,结果走了捐监生这个路子进入官场。我们实际上是殊途同归,想到了处,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只有尊重对手,自己才能进步。但他只问:“魏忠武功什么路数?” 南门乔生坦然说:“他没有露过功夫,我只是推测。铁佛三不过他的一个私人护院,三铁功夫已是一绝,上次圆明园杯,铁佛三是第六名。我想铁佛三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之所以对他死忠,俯首帖耳,一定是魏忠有超人的武功能够掌控他。” 汪文银从南门乔生家出来,走在花园里,望了一眼繁星点点的星空,慨然吐出一口气:我汪某人以为自己胸怀大志,文韬武功,已是一绝。到底歙县太小,不到京师,不知道自己的渺小。看来我是非得拜访魏忠不可。魏忠既然受皇上赏识,那王安对他的处分未必能算数。皇上什么时候想起他来了,就是他复出的机会。要与对手较技,必先了解对手。 带点什么进门礼好呢?魏忠既然是秘书身份,还就带点徽墨和歙砚吧?第二天,汪文银提着装好礼物正要动身拜访魏忠,深想一相,感觉这两样礼物选得不妥:因为魏忠自称文盲,自己带这两文房之宝可能会被他误解为嘲讽,如此一来,不仅不能起到拉近距离的作用,还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只好换上黄山毛峰和贡菊,对,就是这礼物好,能通众,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接受。就像个万金油,哪里都可以抹。 汪文银带着进门礼来了轩园居,却是大门紧闭,门外贴着了纸字条,却是“外出旅游,恕不接待”,白纸黑字,八个大字。汪文银摇摇头,心想今天不遇改日再来。魏忠真是好心胸好心情,才除开除公职,竟有心情去旅游,这人心量了不得。 魏忠真的是去旅游了吗? 那天铁佛三正在门房里喝茶,听得有马悲鸣着刨门,出来一看,魏忠倒睡在马背上,口角鲜红的血迹未干。 “主公,主公你醒醒!” 铁佛三飞身出来,轻轻地把魏忠抱下马来,才知道魏忠已经浑身软绵绵的。铁佛三用膝盖顶着魏忠的腰,腾出一只手来一试魏忠的鼻息,结果已经没有一点气息,再一号他的脉,已经号不到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