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红尘事（下）
这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二十岁出头，倒也俊秀，只是对于何先生来说，此人实在年轻得过分！ 何先生眼睛一眯，忽然大笑道：“何某知道你是谁了！” “哦？”年轻人笑道：“那再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在下猜的不错，你就是……”何先生语气中带着自信，谁知刚说到一半，猛地后退半步，一把按在身后的柱子上，只闻得机括声音，密密麻麻的箭影呼啸着扑向黑影，而何先生一个转身，忽然消失在了宽大的柱子后面，完全不见了踪影。 他的屋子经过特殊设计，有无数厉害的机关和几个暗道，别人想杀他，哼哼，下辈子吧。 地底的密道内，何先生快速行走，连续经过三道暗门，最终到达一间密室，中间摆着石桌石椅，他慢悠悠的在石椅上安坐，掏出怀中常年不离手的折扇，静静的等待王爷的人下来接他，而那个无伤，那么大动静肯定会被发现，凭借府中这么多高手，不死也得脱层皮！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何先生听见暗门连续打开的声音，警觉起来，等到身前的大门一开，走进来一个高瘦的老和尚，何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迎接道：“大苦禅师，你终于来了！” 来人是齐王府第一高手，十绝中名列前三的大苦禅师，他宣了一口佛号，问道：“何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房间暗器全开，却不见来犯之人，谁有这么大本事？” 何先生闻言也是一惊：“连禅师都不能察觉到他么？坏了！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王爷有危险！” 老和尚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谁知有一个声音抢先了：“要是能直接杀了齐王，在下倒高兴了” 两人脸色狂变，特别是老和尚，有人接近竟然没有一丝察觉！回头一望，一个年轻人闲庭信步，缓缓靠近。 “何先生，其实你还说错了一件事，在下不是等候在你房中，而是在书房就一直在你身边”陌生年轻人笑道。 “不可能！”老和尚和何先生异口同声道。 年轻人却没有多做解释，语气变得冷淡：“虽然不能杀了齐王，但杀了他一文一武，他还能蹦跶几天？” 老和尚站在何先生面前，双手合十，冷冷说道：“这位施主，虽然不知道你和齐王有何恩怨，但想这么简单就想结果老衲的性命，就看施主有几斤几两了！” 年轻人嘲笑道：“不知死活，老和尚你的道行不够啊！” 被一个能当自己玄孙的，老和尚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低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施主，出招吧！” 说完，老和尚衣袍无风自起，变得鼓胀，身上裸露的肌肤忽然变得金光灿灿，硬似金铁，明显一副内力通玄，外功圆满的宗师高手。 “金钟罩？”年轻人似笑非笑，也懒得再说什么，法诀一掐，袖袍一挥，一颗头颅大小的赤红火球呼啸而出，在老和尚惊恐的眼神中降临，瞬间将其浑身包裹，只听见火光中的老和尚一声哀嚎：“原来你是……啊！” 话没说完，火光消散，地面只留下一堆灰烬，以及满脸不可思议的何先生。 何先生的心神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愣愣问道：“世间竟有如此玄术呼！难道传闻是真的！” 年轻人可没有兴趣跟他探讨学术问题，打断他道：“该你了！” 何先生认栽了，吞了一口口水，艰难问道：“能给何某一个去死的理由么？” 年轻人盯着他看了好久，这才说道：“当年故太子被害案和去年江湖上鬼医之死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何先生睁大了眼睛，失魂落魄道：“原来是复仇啊，天理循环，天理循环啊！” 在最后的醒悟中，何先生也尘归尘土归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天亮之后，王府一片大乱，被王爷视为左膀右臂的何先生和大苦禅师同时失踪，齐王震怒之余亦是惊恐不已；当天晚上，有关齐王谋反的详细证据无端端出现在朝廷以刚直著称的郑御史书案之上，郑御史大惊之下连夜进宫面见圣上，当晚皇帝大喜，下令彻查此事；三个月后，在皇帝的大力支持和众多政敌的围攻下，齐王终于被扳倒了，谋反之罪确认无疑，被削为庶民，永远圈禁，经过这一番大地震，燕国反而铁板一块，国力蒸蒸日上，而人们也从开始的兴奋到了现在的忘怀。 这一天，燕京城城郊的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高地上立有一座宽阔但不怎么豪华的孤坟，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墓前，脸带悲伤。 不用多说，此人正是段玉，眼前的坟墓正是他父母合葬之地。 时至今日，他终于为父母报仇，燕皇也平反了当年的错案，让父母能恢复清名，虽然段玉知道，这一切来得太晚了。 他很想直接杀了齐王，可是他不能，于公于私都不能，于公来说，燕国皇室毕竟有金玉宗罩着，修仙界规定，修士不能私自干涉凡间国家政事，更不能胡乱杀害没有法力的皇室中人，更何况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齐王，贸然杀了他，后果也不是好承受的；而于私来说，则是因为香灵，齐王毕竟是她三哥，要是段玉亲手杀了齐王，两人以后怎么相处？ 于是，段玉只有暗中出力，扳倒齐王，也许圈禁一生比杀了他更痛苦。 段玉终于了断了一桩心事，现在他真的在这个世上举目无亲，那就安安心心的追寻长生之路吧。 正沉思间，他忽然心思一动，顿时消失在了原处。 远处的小道上，一阵清脆的叮当声渐渐靠近，却是两个少女正缓缓走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跟在后面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虽说没有达到国色天香，但明眸皓齿，眉清目秀，十足的小家碧玉。 两人来到坟前，都愣了一下，丫鬟问道：“小姐，这里怎么会有香烛贡品，段家难道还有什么人么？” 女子皱了眉头，下意识往周围望去，只见蓝天白云，几颗大树，哪里还有什么人？于是疑惑道：“看样子，这里刚有人祭拜不久，可是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见任何人啊，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出路？” 丫鬟忽然睁大了眼睛，惊道：“那个人不是还没有死么，难道是他回来了？” 女子闻言也是惊疑不定，最后叹息道：“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什么都晚了！” 丫鬟回道：“是啊，碍着当年的婚约，小姐一直守身如玉，现在才要嫁人了，也算对得起段家了，更何况小姐年年过来祭拜，这份情谊谁不叫好，他现在回来也没用了” “唉，你不知道，其实，是胡家欠了段家的，不说了，这一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过来祭拜了，以后嫁了人，就安心服侍夫家了” …… 隐身于大树之后的段玉看着这一切，脸上阴晴不定。这两个女子他当然认识，正是当年他赶回燕京城所要结婚的对象，胡太医的千金和她的丫鬟，想不到这些年都是她们在帮他尽孝。 段玉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知道胡太医当年为了利益，参与了构陷父亲的丑事中去，本来他也是要报仇的，可是胡太医是不是由于心有不安，已于前年抑郁而死，他只能放了胡家一马，哪知现在看见这一幕，看着小时候和他玩过一段时间又定了终身的胡小姐不顾脏净，亲自扫墓祭拜，他怎么能恨得起来？而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再无可能白头到老。 段玉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半个时辰后，胡小姐祭拜完毕，带着丫鬟下了山。沿着小道下来，不远处就是马车和车夫，而两人刚走到山底，却看见一个身穿肮脏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一见她们，睁开眼睛说道：“两位施主，可否给些吃食，贫道已经好几天没有饱餐了” 胡小姐看向马车，车夫似乎靠在马车边上打盹了，她有些犹豫，但一看老道苍老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说道：“老人家，奴家这里只剩有一些祭拜过死者的贡品，要是不介意，您就拿去吧，小翠！” 丫鬟应了一声，从篮子里拿出剩下的两个白面馒头，上前一步，递给了老道，老道接过，没有立即塞进嘴里，而是放进怀中，说道：“无量天尊，女施主宅心仁厚，日后必有大福！贫道游历天下，略通一些岐黄看相之术，作为回报，贫道为女施主算上一算吧！” 丫鬟来了兴趣正要答应，胡小姐却淡淡一笑，摇着头要拉着丫鬟离开，显然不信老道所言。 老道也不强留，像是在自言自语：“嗯，从面相上看，施主的双亲应该只剩其一，再一看，眉间带着喜气，应该是最近就要出嫁，而后面的命相嘛……” 老道故意顿了一顿，胡小姐也停下了脚步，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老道，丫鬟差点跳了起来，“的全对！” 胡小姐信了一半，问道：“那道长可以算出奴家的生辰八字么？” “施主倒有意思了，别人都是通过生辰八字算命，施主却反其道问之，请恕贫道无能为力，要是不信，施主离开便是”老道摇头道。 胡小姐反而一喜，认为老道没有恶意，于是施了一礼，乖巧道：“奴家失礼了，道长不要见怪，那就请道长为奴家看上一看吧，只是不能有肌肤之亲” “无妨”老道无所谓，“你且过来伸出右手即可” 胡小姐照做，老道盯着他的手掌和面相看了许久，叹道：“施主的面相本该不错，特别是旺夫之相非同小可，日后儿孙满堂不在话下，只是……” “只是什么？” “但施主的手相却告诉贫道，施主的阳寿不长，活不过三十岁！” “什么！”丫鬟不乐意了，竟然咒小姐短命！当即她就火了，甚至要动手，胡小姐拉住她，脸色不变：“道长，此话怎讲？” 老道摸着长胡，淡淡说道：“若贫道所料不差，施主背上应该生有一颗黑痣，本来没什么，但这几个月来间断发作，一疼起来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痛不欲生，这颗黑痣就是施主此生的大劫！” 闻言，胡小姐的脸色终于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