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还乡,还乡,无论松树,桧树,我所见的一切枝头都指向东方,无论东方,西方,我所见的一切方向都是故乡。可是啊,可是为什么我却感到难过,满心里都是仓皇? 想自开解些,却又不明所以,毕竟心里的空荡要用什么才能填满,心里的失落又靠什么才能补偿呢? 念一卷《观音经》,又念一卷《法华经》,又念《金刚经》、《涅槃经》,可惜全都无济于事啊,即使有那么一会儿心里似乎平静些了,又禁不住湿了眼眶。 那老妇人依然守在那里,而今白发苍苍的母亲依然守在那残骸的身旁,这已是第七日啦。 还乡,还乡,无论枫树,杏树,我所见的一切枝头都指向西方,无论东方,西方,我所见的一切方向都是故乡。可是啊,可是为什么我却感到那么悲伤,满心里都是绝望? 那残骸的妻子也守在那里,披红戴翠的新妇守在那残骸的身旁,这也是第七日啦。 她两个便互相扶持,此刻偎坐在一起,似乎已然睡着了,口鼻间的呼吸微不可察,似都被风声淹没了。风动白幡,屋檐下夜色被大雪染成斑白的颜色,花白胡子的刘伯钦此时又握紧了他的钢叉。 院门外,那红眼的畜生来势汹汹,狼,红色的狼,它用爪子刮在门板上的声音像是刀尖划过骨头,凄凉又乖张。刘伯钦毫无畏惧,赶上前,一脚踹开那门户,像一头垂老的狮子去迎接他的死亡。红狼,分明只有眼睛是红色的,此时落在门外,已然伏低了胸膛,却把背上的每一根鬃毛都直竖起来,獠牙咬着凶光。 “长老,长老!”那年轻的鬼魂自门外进来,又扑在三藏的脚下哭了起来。“救我,救我!” 三藏问:“怎么又回来了?” “走不了啦,走不了啦。”那鬼魂一脸的惶然道,“那畜生还不满足,还不满足!” 三藏这才听得外面的打斗声,也忍不住意乱心慌,问道:“他还要什么?” “他要的是我,他要的是我!”那鬼魂说。 “可你不是已经死啦?” “可我给不了他,”那鬼魂瑟瑟发抖,“因为他要的是全部的我呀。” 那鬼魂就在三藏的身旁坐下,又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完整的呀。” 三藏看着,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能叹口气说:“谁又是呢?” “或者说,”那鬼魂黯然泪下,“如果有那么一个时刻我是完整的,那么我一定不曾拥有过那样的时刻。因为那样的时刻总是值得庆祝,值得放歌的吧?我却总是沉重,总是寂寞,我啊,总是没有那样的时刻。而今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我只剩下这些残骸。” 三藏说:“不,不,一定有那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