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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野和尚!” 呆子但拐弯抹角,不免有些头晕,不免又生出些起床气。 “却原来无酒,偏拿俺老猪当猴耍!” 言毕自觉失言,一阵东张西望后,幸而未见行者,这才放下心来。又埋怨道:“也不知老和尚绕来绕去的作甚,平常不是老说自家腿脚不好么?一遇了惊险,偏是能奔善跑,甚至连小白都追不上哩。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还能乱跑了!猴子梦游时,也不见跑得这般远哩。” 一边愤愤不平,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他倒是不担心师父,呆子早有预备,若是老和尚死了,大家分了行李散他娘便是,呆子也好回他的高老庄继续做他的便宜女婿。至于猴子,他是一定死不了的,管他是回花果山,还是回他的五行山去,只要从此没人欺负俺老猪便是。 一想到高小姐,呆子就对未来充满了希冀,虽然一想到师父,又觉得对不住。呆子心里有个计较:虽说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是常言又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跟高小姐的恩情又何止‘一日’呢?至于‘常言’是谁,呆子却顾不得了。 想到此处,呆子不由又放慢了脚步。 恰在此时,眼前现出一丛竹子,那其中的一根直插天际,似乎直连到月亮上去。呆子看到月亮便想起了嫦娥,也想起了那时的月光。当时若得嫦娥,便是死了也值得,若得嫦娥的爱情,便是做猪也忍得。若得一起看着此时的月光,便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又如何? 既想到嫦娥,不免又想起了卵二姐,也不免又伤感起来。 卵二姐虽然不比嫦娥美丽,但是更加亲近些,也不似高小姐温柔体贴,但是更加主动些,二人相处时,两个也更加自在些。卵二姐尤其会养猪,甚至一度让呆子体会到了做猪的幸福。卵二姐也常与他抓个人来,两个便在云栈洞前煮酒烤rou,一面对月吟哦,一面卿卿我我。卵二姐性格虽然刚烈,但身子却软——记得那时的月光也与今日这般,容易使人想起嫦娥。 嫦娥也很软。 只可惜世事无常,十有八九的都是不如意者:最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又命不长,长命的犹要忍别离,别离后便是思不得。最是可恨者,鱼与熊掌者,不可以兼得,须知齐人福,是人间之极乐!想到此处,呆子早已潸然泣下,泪眼婆娑。 呆子却不用伸手去擦,只需要动动耳朵。 当然,高小姐也很软。 擦了泪,呆子待要继续上路,却又突然想到,若是他在那根竹子上敲个窟窿,不知道能不能听见嫦娥。 “你听见了吗?” 行者道:“听见了。” 行者身后,还是立着一样的道人,一样的峨冠博带,一样在腰间悬着长剑。 “却如何?” 行者道:“听起来像杀猪,其实不是猪。” 行者听见的也不是诗,而是沙僧的惨叫。 “你再听听。”道人道。 “似乎还有龙吟。” 道人一笑:“那也是我的诗。” 长剑直透心脏的那一刻,沙僧感到又痛苦又迷惘。随之被那一剑钉在树上,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些七日一次的飞剑,也想起了那时的月光。